張錫純婦科心法探析 賈美華
張錫純是近代溝通中西兩種醫學體系,具有革新精神的著名醫學家。近年來,對他的學術研討頗多。事實表明,他的許多立論和見解很有價值。筆者學習他的名
著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中關於婦科証治的章書,闡發病機別開生面,制方選藥匠心
獨運。本文試對此作一探討。
衝為血海 調經衝為先
張氏根據《素問‧上古天真論篇》女子“二七而天癸至,任脈通,太衝脈盛,
月事以時下”之旨,提出衝脈“在女於則上承諸經之血,下應一月之信”。(
引自河北人民出版社 1957 年版,下同)“人之血海,其名日衝。在血室之兩旁,
與血室相通。上隸於胃陽明經,下連於腎少陰經,有任脈以為之擔任,督脈為之督
攝,帶脈為之約束,陽維、陰維、陽蹺、陰蹺為之擁護”。故而張氏不落俗套,跳
出了“肝為女子之先天”、“調經先治肝”的圈圈,把握衝為血海的理論,調經先
理衝脈。創制了理衝湯、理衝丸、安衝湯、固衝湯、溫衝湯等方調治月經諸疾。
婦女經閉不行,張氏創理衝湯主治。本方由黃耆、黨參、於朮、山藥、天花粉
、知母、三棱、莪朮、雞內金組成。“用三棱、莪朮以消衝中瘀血,而即用參耆諸
藥以保護氣血,則瘀血去而氣血不至傷損”。方中雞內金本為消食助運之品,張氏
認為本品善化瘀血,能催月信速於下行。
婦女經水淋漓,不時漏下,張氏認為乃衝脈沸亂,下焦失固。制安衝湯,以白
朮、黃耆、生地、白芍、續斷、茜草安養衝脈,以龍骨、牡蠣、海螵蛸固澀下焦。
痛經症,系血海虛寒,衝脈氣化失宣之象。張氏指出:治當“溫補其氣化而宣
通之,其疼自止”。以當歸、乳香、沒藥、小茴香、魚鰾膠、川芎、甘松組方。
倒經,為“少陰腎虛,其氣化不能閉藏以收攝衝氣,則衝氣易於上干;陽明胃
虛,其氣化不能下行以鎮安衝氣,則衝氣亦易於上干。衝中之氣既上干,衝中之血
自隨之上逆,此倒經所由來也。”治以加味麥門冬湯。方中麥冬、野台參大補中氣
以生津液,半夏降胃安衝,山藥補腎斂衝,芍藥、丹參、桃仁開其下行之路,諸藥
相伍,使衝氣下行,毫無滯礙,而月信至期下行矣。
血崩症,責之肝氣下衝,衝脈滑脫。張氏擬固衝湯,以白朮、黃耆、萸肉、白
芍、龍骨、牡蠣、海螵蛸、茜草、五倍子、棕邊炭補血固衝,收補下元。
張氏認為“衝脈無病,未有不生育者”。“女子不育,多責之衝脈,鬱者理之
,虛者補之,風襲者法之,濕勝者滲之,氣化不固者固攝之,陰陽偏勝者調劑之”
。制溫衝湯治婦人血海虛寒不育。本方由山藥、當歸、附子、肉桂、補骨脂、小茴
香、核桃仁、紫石英、鹿角膠等藥組成。方中紫石英性溫質重,能引諸藥直達於衝
中而溫暖之。
張氏調治月經諸疾重視衝脈,但不牽強附會。如治天津陳氏女經閉案,指出因
飲食減少,生血不足以致經閉,治以資生通脈湯。天津徐姓婦血崩案,乃陰分虧損
,大氣下陷所致,治以補其大氣,滋其真陰,而兼用升舉固澀之品。
帶似滯下 止帶需開通
奇經帶脈,原主約束諸脈。衝任有滑脫之疾,責在帶脈不能約束,而見帶疾。
張氏論帶:“其病非僅滑脫也,若滯下然,滑脫之中,實兼有瘀滯”。他取類比象
,謂大腸病則流白痢,子宮病則流白帶,其理相同。創清帶湯治婦女赤白帶下。以
山藥、龍骨、牡蠣、海螵蛸、茜草組方。此方用龍骨、牡蠣以固脫,以茜草、海螵
蛸化滯,更用山藥以滋真陰固元氣。龍骨、牡蠣、善開癥瘕、消癙痿,為收澀之品
,而兼具開通之力;海螵蛸、茜草,為開通之品,而實具收澀之力:四藥匯集成方
,其能開通者,兼能收澀;收澀者,兼能開通;相助相益,雙向調節。帶分赤白,
赤者多熱,白者多寒,辨其寒熱,宜細詢其自覺或寒或熱,參以脈之或遲或數,有
力無力。証偏熱者,清帶湯加白芍、生地,熱甚者,加苦參、黃柏、金銀花、三七
、鴉膽子皆可酌用;証偏寒者,加白朮、鹿角膠;寒甚者,加乾薑、桂、附、小茴
香。
鑒於帶似滯下的認識,張氏從仲景治厥陰熱痢有白頭翁湯,悟出白頭翁可治因
熱之帶証。指出用兒茶、白礬、石榴枝,沒食子等煎水,外洗治帶亦效。他特別提
到,沒食子內服或熬水洗之,或用注射器注射之,治帶有奇效。沒食子味苦且澀,
苦則能開,澀則能斂,一藥而具此兩長,與清帶湯之意相合。
孕麟諸疾 重腎臟作強
妊娠期疾病甚多,張氏認為:“男女生育,皆賴腎臟作強”。治療滑胎,把握
“腎旺自能蔭胎”之旨,制壽胎丸。治療孕期溫病、嘔吐、痰喘、下痢諸疾,在對
症下藥的同時,均以大滋真陰之品復其陰,故能很快邪法正復,母子均安。
流產為孕婦恆有之病,張氏保胎所用之藥,注重於胎,以變化胎之勝情氣質,
使之善吸其母之氣化以自養。他認為但補助妊婦,使其氣血壯旺固攝,以為母強自
能蔭子,此非熟籌完全也。確實,見有屢次流產者,其人平素身體強壯,分毫無病
;而身體軟弱者,恐生育多則身體愈弱,欲其流產而偏不流產。故而張氏得出結論
:“或流產,或不流產,不盡關於好婦身體之強弱,實兼視所受之胎善吸取其母之
氣化否也”。他在千百味中藥中,篩選出唯一善治流產之藥──菟絲子。壽胎丸中
,即以大能補腎的菟絲子為君藥,伍以滋陰補腎安胎的桑寄生、續斷、阿膠,四藥
組合成方,使胎氣強壯。誠如陳修園所云:“用大補大溫之劑,使子宮常得暖氣之
則胎自日長而有成”。滑胎者,見氣虛証象,壽胎丸中加入參以補氣:大氣陷者,
加黃耆以升補大氣,飲食減少者,加白朮以健補脾胃,腎陽虛者,加補骨脂以助之
,腎陰虛者,加生地以滋之;臨時斟酌適宜。
懷妊受溫病,出現面紅氣粗,舌苔白厚、中心黃,大便乾燥,小便短赤,脈左
右皆洪滑而實。此不但陽明胃府之熱甚實,即肝膽之熱亦甚盛。張氏以白虎湯解其
熱,加參保其胎,取白虎加人參湯意,但非白虎加入參湯原方,以生地代知母,以
山藥易粳米,而外加芍藥。地黃饒有補腎之力,山藥亦大有固腎之功,故於胎妊大
有益也。
妊娠惡阻嘔吐,原妊婦之常,但不能食一久,困頓不能起床。在鎮肝降胃方中
,需加用山藥、生地、枸杞、萸肉等強腎蔭胎之品,方能使精神氣力振作。
妊娠喘息,呼吸迫促,心中煩躁,寐難交睫,大便乾燥,小便赤澀,舌苔白厚
欲黃,左右寸脈皆洪實異常。此實熱與外感之氣相並上衝,元氣將脫也。以萸肉、
生地、龍骨、牡蠣,煎湯送服生石膏末而治愈。此亦峻補肝腎之陰兼清外感餘熱之
法。
產後恙多 必充益元氣
仲景提出新產婦有痙、鬱冒、大便難三病。後人觀察有嘔吐、盜汗、泄瀉同時
出現的“三急”症等等,總之,由於分娩時帶來的產創和出血,損耗了不少血氣,
抗病力減弱,而引起產後各種病變。張氏認為人身元氣為根本,水谷之氣為養料。
在論治產後病中,刻刻注意充益元氣。
他信奉傅青主:“產後氣血暴虛,百骸少血濡養”之說。治產後風動發搐,投
和血熄風湯。此方雖治產後風動,而實以補助氣血為主。“蓋補正氣,即所以逐邪
氣;而血活者,風又自去也”。以當歸、黃耆、阿膠、防風、荊芥、川芎、白芍、
紅花、桃仁組方,滋陰養血,榮筋熄風。
產後感冒,原當治取外感之藥,而張氏提倡重用人參以大補元氣,“雖有外感
,不必祛風”。人元氣不虛,則邪斷難入;產婦失血過多,其氣必大虛,氣虛則皮
毛無衛,邪原易入,產後之風,易入亦易出,治其內弱,外熱自解,壯其元氣,而
身顫自除。
產後溫病,陽明腑實,表裏俱熱。重者,以白虎加入參湯更易,以山藥代粳米
,玄參代知母。其稍輕者,投以滋陰清胃湯(玄參、當歸、白芍、甘草、茅根)。
產後惡露不盡,用理衝湯益氣逐瘀。產後惡露不少,彌月之後形成癥瘕,以參
、耆、朮補益之品與三棱、莪朮,水蛭癥瘕、雞內金等消削之味組方,徐徐消除,
且久服無弊。
另外,張氏對婦科雜症亦有研究。例如以升肝舒鬱湯治婦人陰挺,方中黃耆與
柴胡、川芎並用,補肝舒肝,而肝氣之陷者可升,當歸與乳香、沒藥並投,養肝調
肝,而肝氣之鬱者可化。陰挺症,實際上即子宮下垂、陰道前後壁膨出等症,從方
意看很有實用價值。
綜上可見,張錫純對婦科証治確有其獨特的見解,並創制了不少婦科名方,用
藥精靈,療效卓著。這些寶貴經驗都值得我們反復驗証,整理提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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